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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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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寒

雪凝寒

 

【AC】燕归系列之二 有燕归来(C.E.80-81年)

历史总是在相似的情境下,由不尽相同人演绎出相似的故事。C.E.纪年的第一个世纪70年代在战火纷飞中开始,又在归于平静中结束。故事的时间应该是从C.E.80年6月末的一个下午算起,位于地球赤道附近的国家奥布联合首长国,首长代表,也就是元首,卡嘉莉·尤拉·阿斯哈正式接受东亚共和国等七国邀请,开始了她为期一个半月的出访活动,某种意义上讲地球上的故事,不仅仅是地球上,大约人类历史里的任何事,也不过是不断发生在特定地区,因为类似矛盾激化了的事件的联合体。因此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包括阿斯哈女士也从不指望创造一个无比光辉的新世界。

阿斯哈女士,是上一个十年中的风云人物,当然这并不取决于她的年轻,而是取决于她年轻并且有为。因而奥布的后世历史学家们在评价她时,引用了古代中国史籍中的一句话:“文与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意思是说她的地位和才华都是可以相比的,但是年纪却是没有办法达到的。毕竟在出访的前一个月她刚刚满了二十五岁。风云人物卡嘉莉·尤拉·阿斯哈,是奥布前首长代表的女儿,因此此前很多国家和地区官方都称呼她为公主。她曾在70年代爆发的两次世界大战中,凭借优秀的军事才能守卫了她的祖国,并且在关键战役中与她的军队一同扭转了战局,成为了两次世界大战中最为关键的一方势力。因此她本人在国际与国内的声望都极为高涨,尤其在其国内的少男少女们甚至将她作为偶像一般崇拜。不过卡嘉莉本人却对此颇不以为然,某次她在国民议会的演讲中,甚至强调了个人崇拜是件可怕的事情,对偶像及崇拜者的危害恐怕是双方均难以预料和估量的。此后以她个人肖像制作的雕像、印刷品诸如此类的物品都在政府行为中销声匿迹了。但她的影响力还是难以估量的,就仿佛PLANTs的最高评议会议长拉克丝·克莱因对PLANTs全民的影响,是人们难以抗拒的一样。可以想象,如果现在有人侵犯奥布,只要代表女士振臂一呼,男女老少都会拿起武器抵抗外敌的。不过在来之不易的和平面前,人们早已厌倦并恐惧着战争。毕竟战争毁掉了太多的东西,甚至包括亲情、爱情这些人类最重要的情感。卡嘉莉女士亦如是。

奥布首长代表乘坐的专机是在东八区时间上午9点正式抵达东亚,东亚共和国元首及夫人在机场等候并迎接。这是当天两国官方新闻的头条,也是世界各国世界新闻的头条。但当天成为全世界娱乐·八卦新闻头条的却是卡嘉莉小姐走下舷梯时身着的礼服。真丝的浅绿色连衣裙,配着阔沿的干草色帽子,空旷的机场上吹来的阵风,撩起她的裙摆,代表女士伸手扶了她的礼帽,更显得她衣袂飘飘恍若天女。当然,那美丽仅仅是一瞬间,因为卡嘉莉代表马上快步走下舷梯,向等候的主人夫妇伸出了右手,

收看这条新闻的时候,奥布军驻月球宇宙军司令部总司令官阿斯兰·萨拉将军,刚刚结束了关于与友邦PLANTs共同开展第五次太空军演的第二次商讨会。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不明所以得对着视频通讯器的屏幕发呆,连端在手里的咖啡都忘掉了。直到门铃响起了副官小姐利落又不失甜美的声音:“阁下,宴请ZAFT军方的晚宴预定在半小时后开始。”他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哦、哦,好的。”慌忙去整理军容去了。

与ZAFT军方的晚宴,与其说是官方欢迎宴,倒不如说是萨拉将军的一次私人宴请,看看那些参加宴会的人面孔,一个个都是将军本人的熟识。副官小姐如是腹诽着。本次参加共同军演的PLANTs派出部队,是二战中赫赫有名的ZAFT玖尔队,指挥官伊扎克·玖尔是将军军校时期的好友兼宿敌。至于其他人么,副官迪亚戈·埃尔斯曼和萨拉将军的交情一点都不比玖尔队长浅,同样是军校摸爬滚打到并肩作战的老友。还有包括著名机师真·飞鸟及女友露娜玛利亚·霍克等一众大小都是将军本人旧识到不能旧识的友人。副官小姐板着一副想吐槽又不能的脸从宴会厅走过,迎面看见将军本人淡淡地微笑,忽然间精神恍惚了起来。

“哟,我们的大龄五好青年姗姗来迟啊!”说这话的是迪亚戈·埃尔斯曼军官,副官小姐对这个大大咧咧、有些豁达的年轻人印象颇好,不自觉给人亲和力的感觉,不像玖尔队长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害的人总想离他越远越好。迪亚戈在调侃的自然是萨拉将军本人,虽然他单身,但是远远谈不上大龄,只有二十五岁而已,经历却复杂的惊人。虽然人前总是谦谦公子的形象,却不知道为什么总带着似经沧桑般的颓然感。副官小姐是前年5月被委任为萨拉将军的机要副官兼生活秘书,并从奥布中央直属部队调任月球司令部的,对萨拉将军本人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作为两次世界大战的战斗英雄大名鼎鼎这一点不仅早有耳闻,还如雷贯耳。在月球基地,阿斯兰·萨拉可以说是女军人们憧憬的对象,副官小姐虽然在中央直属部队时也有所耳闻,也是调任此处才深刻地感受到那群女人竟然有追星族一般的狂热。不过说起来,他待人接物的确很招女人待见。比方现在PLANTs最高评议会议长的私人军事顾问诗河·玖尔女士,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出了神,迎面撞上了萨拉将军,诗河女士立刻脸红了,而萨拉将军却温柔地问道:“您没有关系吧?”对,这就是女人们喜欢的那种调调——彬彬有礼,擅长为他人着想,却讷于表达。再加上他确实长得很人模狗样的,而且还是单身,这些加起来足够解释他为什么会受欢迎。副官小姐很长时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也很喜欢这种调调。于是她找了个理由溜掉了。

迪亚戈他们抓着阿斯兰,勾肩搭背的调侃今天奥布的女首长,确实很抓人眼球,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美人呢?阿斯兰也只好讪讪的笑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的确,今天在通讯器里看到的她,果真美丽动人,任谁也想不起来不到十年前她还是个扛着机枪穿着野战靴的野丫头。不过他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她本人了,虽然见面也不过是年度各基地最高长官的述职例会和年终工作会议,这种大型军事会议绝对不会长过3天,否则的话带来的可就是外交和内政的双重麻烦了,然后元首请大家吃顿谁也吃不饱的饭,时不时也与各基地长官单独会谈,讨论最高军事机密,此后也就散了,再无其他。最近的一次视频通话,还是三个月前的军方例会,作为军事最高统帅,卡嘉莉·尤拉·阿斯哈一身戎装,在视频里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就再也没看镜头。

********************************************

“你……”,伊扎克和阿斯兰是以私人名义在月球基地的军官俱乐部里下棋的,两人虽然棋逢对手却个个心不在焉。

“怎么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可不像你哦,伊扎克。”

“可恶,我只是觉得奥布的战略重点从来不在宇宙,你这样耗着算什么呢?”

“虚度光阴。”

“原来你还有这个自觉。”伊扎克黑棋落子,审视了一下忽然觉得好像漏算了什么。

“我一直都有这个自觉,主要是这个职位不适合我,我倒是觉得在工厂里修GUNDAM比较适合我。”

“可恶,你脑子坏了么,阿斯兰?”

“我认真的。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在两次大战中都没有指挥过战舰以上级别的部队,并且容易受自己的思想波动影响对战局的判断,其实不适合做军团的指挥官。”

“那你这几年到底算干什么呢?耗在这儿又是为什么呢?对你自己又没有什么裨益,相反还受人猜忌和排挤。”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扎克?”阿斯兰推进白棋,正好在黑马的猎食范围内,看起来倒像是舍生取义。

“我是说你与其在月球上浪费时间,不如归队的好。”

“归队?ZAFT?你别开玩笑了。谁家的军队愿意要一个两次叛逃的叛徒?”阿斯兰甚至笑出了声,好像伊扎克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伊扎克不禁皱了皱眉,猛然低下头,银白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没好气的说:“可恶,拉克丝还叛国呢!基拉·大和这种三国军队都服过役的人,照样FAITH、白衣的站在拉克丝身后,你这算什么?”

“先不提基拉,可是最高评议会还不至于变成我们几个小孩子过家家吧?”伊扎克迟疑了一下,没明白阿斯兰在说什么。因此阿斯兰顿了顿,继而解释说:“虽然现任议长是拉克丝,对ZAFT有绝对干预权,可是她没必要为我开脱什么,抗命、叛逃都是确有实据的。我不想站在军事法庭上解释我个人当时的想法和构成事实的关系,也不想别人认为我因为和拉克丝从前的关系得到特赦。”

“那你想怎么样?”

“就这样。”

“可恶,阿斯兰,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子切开看看里面的构造!为了女人值得吗?她嫁给奥布了,你也准备嫁给奥布?”

“伊扎克,打住吧。我在这儿和卡嘉莉没有关系的。”

“没关系?你这场恋爱谈得惊天动地,和她没关系?可恶,你这家伙真是白长了那么大的脑门!”

“我恋爱没谈得惊天动地,而且我们分手好几年了。”

“分手了,就更不用在这儿浪费青春。”

“打住了,伊扎克,你要在这样继续下去可就成了策反我方高级军官了,可以指控你间谍行为,继而升级为外交问题,那可就不好玩了,你太太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是么?”

“和诗河没关系。我在说你好不好。”伊扎克没好气,甚至在愤怒的边缘涨红了脸。

“伊扎克,说正经的,基拉决定去PLANTs,其实是不仅是他和拉克丝的私人问题,有一大部分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的。他回去,参照他这个战场传奇的声望,应该可以平衡PLANTs与地球的力量。但是地球上光有先进武器也是不行的,GUNDAM没有机师和废铁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留着在这儿,就算不再做机师,也可以做个指导员,不是吗?世界的平衡如果打破,自然人的不安感仍会袭来,但是我们谁也不想引发第三次大战,不是吗?况且经历了二战,拉克丝他们能够达成现在这种状态是非常不易地,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军方不能出任何问题。”

“可恶!懒得和你谈政治,你们这群人都不知道怎么了,张口闭口都是政治。我们军人和政治关系撇得越清越好,省得让那些外交、平衡、微妙影响到我们的基本判断,赔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将军。”阿斯兰手中的白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伊扎克阵营中直取主帅了。

“可恶。”伊扎克拍着自己的脑门,不知道在骂政治还是西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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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末,联合军演如期举行。卡嘉莉代表,站在华盛顿的夜空下,看见天空中炮火的闪光,姣好的唇形露出浅浅的微笑。元首在别国出访,国内却在如火如荼的军演,各国心知肚明,看着卡嘉莉代表微笑着伸出右手,也微笑着递上自己的,联合声明上继续用那些模棱两可的外交辞令,标榜两国的良好邦交。

8月初,卡嘉莉代表结束访问,于当地时间早8点回到了自己的祖国,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这次她身着绛紫色的套裙,在专车中向道路两旁欢迎的民众挥手致意。他们高举着横幅,写着:“爱你,卡嘉莉。”

萨拉将军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已经是,格林尼治时间次日的凌晨3点了,也就是月球通用时间的半夜三点。军事演习已经在卡嘉莉回国的当天,也就是月球时间的当天下午2时结束。处理完演习结束后续事宜,萨拉将军回到寝室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清醒了,副官小姐一脸快要睡着的鬼样子,害得他提前把她打发回去,结果自己居然连明天的日程表也没拿到。看见整点新闻里元首的样子之后,他顺手把视频通讯器关上,脱掉军服,把它和军帽放在固定的位置,坐在床头顺便解开了衬衣的领扣和袖口,迟疑了那么一刻,起身进了浴室。

热水冲着他的脸,仿佛令他清醒了一些。忽然想起几天前伊扎克的话,他摇摇头,甩掉发丝上的水。“平衡?”见鬼的政治平衡,在这里不如说是在守着卡嘉莉和基拉的理想吧,“和平的没有战争的世界,有着自由、平等的生活,调整者、自然人自然而然的共生着。”当然这也是他,阿斯兰·萨拉的理想。阿斯兰关上水管,拽了毛巾胡乱揉着头发,头脑里闪过卡嘉莉坐在专车上向民众致意时的笑容,有点安心,又有一丝淡淡地寂寥。

早上五点不到,副官小姐就摁响了阿斯兰的门铃。将军在缺觉的头疼里起身,冲着话筒问道:“怎么这么早?”

“抱歉,昨天忘记向您通报了,上午代表将乘专用穿梭机到基地参加友军的离港仪式。”利落的副官小姐,这几年来第一次慌张的不像话。

“什么?!”阿斯兰坐在床头,突然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门外副官小姐再次高声的重复了一遍:“上午11点代表将乘专用穿梭机到基地,参加下午举行的友军离港仪式,并且将进行为期两天的军务视察。”

“通知基地各部门长官,上午7点准时在我的办公室集合,各在轨舰队长官通过三号视频线路,开会。离港仪式安排照旧,通知友军我们的元首要来亲自为他们送行,同时各舰队及基地全员进入战备状态,确保首长安全。你帮我查一下目前哪个编队距穿梭机升空点近,前往护航。”

7点的早会开得十分简短,事实上都可以说是仓促了,整个宇宙军在十一个在轨集结点的驻军长官,一时间都因为卡嘉莉代表回国后的一个突然想法,连早饭都没吃好就看着萨拉将军那张一严肃就十分忧郁的脸,听说元首要跑来视察。大家都诧异了好半天,才非常职业的各就各位去了。会上头天失误的副官小姐,通报了根据地球自转、各编队在轨公转情况、地月系轨道运行的时差担任护航的是第二和第五编队。在安排了一些其他巨细,总司令官宣布散会。自然有人窃窃私语卡嘉莉小姐这是闹哪出呢。副官小姐一脸询问的表情,仿佛在问阿斯兰,结果只得到“我哪里知道是闹哪出”的表情的回应。

上午11时,奥布元首卡嘉莉代表乘专机抵达月球基地,基地长官们列队迎接,友军高级将领们应邀参加了欢迎仪式。中午在基地宴会厅宴请了友军代表。下午3时参加友军出港仪式,并在仪式上发表演讲。当然也不过是些和平友谊之类的老生常谈,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元气,可这倒让ZAFT的诸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奥布的卡嘉莉到底为什么来的?标榜两国友谊?还是公开向世界示威?还是向ZAFT发出友好警告?这些年来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在政治上越成熟,就越令人觉得这姑娘不那么可爱了。在国内的手腕,已经足够平衡了那七八方的实力,甚至不时的拿自己的军界威信做筹码,压制那些与她的政策相反的势力。外交政策也一如既往的强硬,并且近五年来的军备扩张足可以支持她和整个地球开战,虽然从奥布的国策上来讲她不会这么干的,但现在已经有一少部分人称她是奥布的俾斯麦了,而她本人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之后的日程也安排的很紧,先是向全体官兵发表慰问演说,又是基地内部军事设施的参观,然后又是晚宴,最后又是与基地主官们的亲切座谈。等座谈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半了。宇宙军驻月总司令官阿斯兰·萨拉将军全程陪同着代表,座谈会开完会,又与代表亲切交谈,最后他忍不住希望早点安排元首休息,免得工作人员怨声载道,可是卡嘉莉代表坐在沙发上像站不起来一样,就那样坐着,最后除了她本人的贴身秘书和警卫留下外,其余人员都走得十分的干净。面对这样的情形,萨拉将军不得不和副官起身,向代表本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说道:“代表,已经为您安排了房间,您是不是现在去休息呢?”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听到回答。卡嘉莉还是陷在沙发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地毯。沉默了一刻,萨拉将军,走到她近前,轻轻地问道:“代表您不舒服吗?”但卡嘉莉代表依旧沉默着,房间里的另外四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看彼此,发觉没人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没人判断得了情况,萨拉将军索性放下身形,去看代表低着的头。却听见她低低的说:“你们能到外面等我一会儿吗?”于是秘书小姐会意的点头,请另外三位跟她一起离开。秘书小姐的的手刚刚碰上门把手,却听见代表女士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用很低的声调说道:“请您留下,萨拉将军。”阿斯兰的副官有些古怪的看了代表一眼,又看了自家将军一眼,还是带上门,去门外等着去了。

“怎么了,卡嘉莉?”阿斯兰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抓着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问她,毕竟他们从二战爆发那一年算起,可以看作分了手好几年。看着卡嘉莉这个样子,他确定他很难过,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跟他说的那种心疼的感觉。

“我没事,只是脚肿了。”她抬起头,对上他那碧色的眼眸,眼里居然噙着泪水,“阿斯兰。”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她亲口叫他的名字。自从基拉离开奥布的那年,他们以私人的身份送别他以外,他们几乎再也没有以私人的身份见过面。自此再会总是工作场合,问候也都变成了姓氏加职位这样失去了温度的称谓。这声称谓并无多大声响,却带着淡淡的温暖,消弭了彼此的距离。

“卡嘉莉。”他才注意到卡嘉莉穿着的军服是女常服,西装裙配高跟鞋的那套,和她过去穿长裤的样子比起来更像是另外一个人,金发也比过去留长了许多,在脑后结了发髻,脸上也化了些淡淡的妆,在这六年里她成长了许多,近年来更多了些成熟的风韵,但在阿斯兰的心里他的那个命运之人从未改变。“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在撒娇呢?”

“阿斯兰。”之后卡嘉莉忽然就泣不成声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她搂紧怀里。

“好了好了,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他轻轻地拍着卡嘉莉的背,安慰着,“没关系了,卡嘉莉。”他们的关系很特别,既不是未公开的地下情,也不是彻底分手的前恋人,用暧昧来形容这种似是而非倒像是更恰当。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把她揽进怀里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昨天回到官邸,看见你这个月给我写的明信片,我忍不住了,我想见你,一刻也不想等了。我想你了,阿斯兰。”卡嘉莉攥紧了他的衣袖,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哪里教人想得起半天前还谈笑风生讲着军国大事的那位女领袖。

过了很久,卡嘉莉似乎平静了下来,阿斯兰还在那儿半跪在地上抱着她。

“哭够了?”他的嗓音还是那样温柔的令人安心,卡嘉莉有些不舍的放开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哭够了,回房间睡觉吧,都十二点多了。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日程安排。”男人的手掠过她的头发,卡嘉莉温顺的像只小猫那样点点头。阿斯兰扶她起来,发觉那姑娘的脚面已经全肿了,撑得浅口鞋满满的,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能走吗?”他多想听她没在逞强地说,走不了了。可是卡嘉莉坚决地摇了摇头,紧紧地抓了他的手站起来,然后用她那有些像男孩子的声音说:“走吧。”

出门后,秘书和警卫以及阿斯兰的副官都看出代表有些异样,秘书小姐甚至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挥手拒绝了。三人目送着将军扶着元首的手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的深处。忽然传来阿斯兰的声音说给副官小姐:“安排一下两位,我送代表回房间去。”副官小姐连忙应声,对着那两人的背影行过军礼。

“别逞强了,走不动,我背你。”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隐去,阿斯兰突然站住。卡嘉莉忽然就笑了:“闹哪样啊。我可不想听人说,卡嘉莉代表居然因为穿久了高跟鞋,连路都不会走了,还得手下的将官给背回去。”说着,卡嘉莉代表站在走廊的红毯上,一手一只将脚上的鞋子脱掉了,只穿了丝袜站在地上。

“好像现在这个样子很有形象似的。”阿斯兰不以为然,的确提着鞋站在走廊上的国家元首一点形象也没有。

“你把我安排在哪儿了?”卡嘉莉晃着手里的鞋,活像个小女孩,问她的将官。

“楼下的套间。”

“首长特定的那种?”卡嘉莉歪着头,显出和她的年龄不成正比的神情。

“嗯,去年在国防预算会议上特批的,您忘了?”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在去年初的国防预算会议上,特批了关于各军事基地修建政府首长们专用的住宿房间的报告。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助长首长们的特权,但事实上卡嘉莉此举则是令这些官员们在军事设施内完全被禁足,使得他们当中的某些人难以窥见奥布或者说卡嘉莉手中真正的军事实力。

“能去你那儿吗?”

“啊?”虽然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多少还是令阿斯兰有些难以招架。

“我要去你那儿。”结果卡嘉莉说的却如此的认真。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目光灼灼,明明这些年她小心地避开一切可能与自己的目光接触,即使隔着冰冷冷的摄像头、冷冰冰的显示器,也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刻凝望他眸子的瞬间,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这种刻意的隔绝,无事人一般做着军队的高官,她的部下。仿佛他们之间除却工作关系什么都没有。

但有一点却是难以解释的,就他们一直保持着私人通信。这一点卡嘉莉的秘书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卡嘉莉代表会在每周二固定收到匿名的明信片,从字体上来看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内容大部分都是问候与寒暄,偶尔也会对她参与的某些重大事件提些批评。秘书小姐一直以来都很好奇来信人的身份,卡嘉莉代表常常看过之后把那些明信片胡乱塞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却从不和那些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的热情市民来信一起交给秘书处理。相比之下,阿斯兰的副官在处理信件方面则轻松许多,因为这个时代喜欢使用不知道多少世纪以前交流方式的人少的可怜,阿斯兰的信件通常是一些虚礼的贺年片。另外由于他的过于平易近人,所以令副官小姐头疼的则是接二连三因为各种意见建议找上门来的士兵、军官们。

奥布是在去年换上新一代军服的,实际上和过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给大家都添了便帽和夏季短衫,并将女军人的正装帽换成了双侧卷沿式而已。卡嘉莉的刘海从正装帽底下滑落,恰好遮在眉间。阿斯兰顺手摘下了她帽子,“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干嘛说得自己跟那班老头子似的。”卡嘉莉笑着,一瞬间阿斯兰以为看到了阳光。

“走吧。”他拉了她的手,穿过廊桥,去往基地军官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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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室友呢?”卡嘉莉没有想到的是宇宙军最高长官的宿舍居然是双人间。所以她进门的时候,突然问得底气不足。

阿斯兰看着铁血派的女元首,一副少女表情时,忽然间有些好笑,于是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用来沉默地挂衣帽、解开衬衫的领扣袖口,最后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口气说:“我一个人住。”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卡嘉莉的嗔怪:“讨厌。”

“真的变了,”他的手覆上卡嘉莉的头顶,轻轻地揉着她的前发,“卡嘉莉。”

“嗯。”卡嘉莉丢下鞋子,攀上他的臂膀,将自己的分量都揉进他的怀中,安然的都令自己沉醉了,她不由得暗暗苦笑了一下,怪自己居然连身体都在想他。

“阿斯兰,你第一次在明信片里写,我变漂亮了。”

“嗯,比以前更漂亮了。私服的话,你还是穿浅绿色好看。”嗅着她的味道,淡淡地很让人心安的味道。长久以来的精神恋爱似乎已经让他们的身心都到极限了。伸手碰掉她盘发的发卡,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泻下来。

“那件不是私服,是正装好不好。”

“不过呢,我还是喜欢你穿戎装的样子。”男人终于还是松开了,卡嘉莉看着自己的制服,脸颊忽然就红了。

卡嘉莉蜷在自己男人的怀里,徘徊在浅眠和迷梦中,有些懵懵怔怔的仿佛梦见二战战酣的某个霞飞满天的傍晚,自己披了军装站在门边,他提着头盔一面向她挥手,一面头也不回的走向远方。然后她醒了,看见他的睡颜,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仿佛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已经被时光隔得极为久远了,真实却只不过是隔了个位数的年份。

“呐,阿斯兰。你睡着了吗?”但男人并没有回答她,他确实睡着了,很安然的睡着,手臂搭在她的腰际,隔着他军装衬衣的布帛,还有他的温度留在卡嘉莉的皮肤表层。卡嘉莉又看了看自己,军装衬衣的扣子只松了两粒,低下头倒是很明显的看见胸衣的花边。两人都太累了吧,只是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都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了,现在脚还在肿,丝袜绑得人难受,更要命的还裹着西装裙。

卡嘉莉看见壁钟上的时间显示着午夜两点,如果算上奥布的时差,其实自己已经近两天没有睡觉了。最后她决定还是起来,轻轻推开他的手,把自己解放出来。刚站起身,解开裙子的拉链,就听见他带着睡眠后粘滞的嗓音:“抱歉,我睡着了。”

他翻身坐起来,刚睁开眼就看见她一双修长的腿。“你搞什么?”他随口问着。

“有睡衣么?”

“哦,”他迷迷糊糊地应着,拉开衣柜只拽了件干净衬衣给她,“这件是棉的。”接着又问:“你洗澡吗?军官的特权是24小时都有热水。”

“我们都是特权阶级。”卡嘉莉调侃着,一面抓了那件衬衣进了浴室。花洒传出  水声,阿斯兰才揉了揉额角,他们两个果然都是很没情趣的人,聊天最后演变成了工作与思想交流。于是他顺手摁开了视频,新闻里出现了拉克丝·克莱因的答记者问。问题扯到了国防与外交,结果答语搞得像哲学命题似的,不过那倒也符合她的风格。

不到十分钟,卡嘉莉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敞着怀穿着阿斯兰的衬衣,水珠顺着她的脚趾,走出一片湿漉漉的印迹。抬头看见新闻里的拉克丝,忽然说:“好久都没有见到基拉了。最近连电话都没有好好打过。”

“想他了?”

“我弟弟么。虽然不那么确定。”后一句声音明显透着底虚,阿斯兰不禁笑了,和小时候一样,还是在某些小事上别扭。

“上月见他,还好。他很少在军队里呆着,在家闲着都有点家庭煮夫的味道了。”阿斯兰调侃着,不过基拉也确实是闲人,在ZAFT这种军纪松散的队伍里倒还好,个人的时间大多消磨在MS的操作程序编译上了。当然拉克丝身边只消有他站着,便有些威慑的味道。不过伊扎克对此颇不以为然,毕竟ZAFT本身与议长的关系就十分牢固,时常抱怨政府养这只米虫不知究竟有什么用处。

“他们还没有孩子吗?”卡嘉莉随意的操起阿斯兰的杯子,热水器里打了热水,小口地啜着。

“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好像看得很淡。不过拉克丝就难说了。”

“我记得,他们结婚已经有四五年了吧?”卡嘉莉几乎想不起来有没有参加过自己那个唯一血亲的婚礼。

“嗯,四年了。拉克丝只不过在博客上发了条声明,结果迅速成了新闻。我记得,你是收到她的请柬没时间去,送了她一个巨大的玩具熊?”

“啊。”卡嘉莉确信自己那时是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写了带着抱歉字样的回信,所以不自觉的把头别在一边。

“女孩子结婚的样子都很美的。”阿斯兰以私人的身份参加了那场在月球举行的小范围婚礼。可在那里他确实显得有些形单影支,毕竟那些朋友们也个个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携妻带子的也有那么一两个,出双入对的自然更是主流。时间过去四年,那些出双入对者多半踏上了红毯,留下个别则寻找到了新的恋情,只有阿斯兰仍旧保持着和从前一样的单身状态。

“他们两个基因不匹配吗?”卡嘉莉并没有接着阿斯兰的话往下说,而是回到了追问子嗣的问题上去了。

“没有啊。”阿斯兰站起身,顺手端起了卡嘉莉剩下的半杯水,一边喝着一边朝浴室走去,“基拉没有给你发他们的基因匹配报告吗?结果蛮好的,当时真替他们高兴。迪亚戈说相性好的别人都要嫉妒死了。”

卡嘉莉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既然阿斯兰这么说,可见他确实收到这份检查结果了,“我弟弟什么态度?”

“很暧昧……”浴室里传来淋浴的水声,逐渐遮住了阿斯兰的声音。

“什么叫很暧昧啊?!”谁知道卡嘉莉竟然提高了声调。

半刻钟后阿斯兰出而复返。头发上热气腾腾的飘着蒸汽:“大概收到报告的人是我吧。我和拉克丝以前的关系,基拉他似乎还有些顾忌在里面。总是我还在单身吧。”

听到单身两个字卡嘉莉不自觉得有些泄气。她不敢去望向他的脸,她怕自己的那份歉疚,突然就在他面前失控。

“卡嘉莉?”感到空气有那么一刻凝滞,阿斯兰试探式的叫了她的名字。

“你们调整者的科技那么发达,怎么四年过去了,我弟弟的优秀基因还是没有传承人啊。”

“大概是人为因素的后果吧。我有建议他们使用医疗技术,不过基拉拒绝了。毕竟那是他们的人生嘛,我自己也还一团糟糕,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劝诫别人。”

“抱歉。”卡嘉莉依然姣好,面庞、颈子、腰肢,金发洒在肩上,只错扣了一只扣,女人的秘密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已有些成熟女人魅惑的味道,只是脸上却是隐忍的神情。阿斯兰捧起她的脸,想要看着她的眼睛,却被她避过。

“没有必要道歉,卡嘉莉。”卡嘉莉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用情极深,如果要让他变心,只怕自己死了也是难以做到的。他们像天边牛女一样,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哪怕阻隔了亿万光年的距离,心却无法背弃彼此。可是卡嘉莉却幻想着,如果他能弃她而去,有个完满的归宿,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伤,也是极好的结局。为了这个结局她甚至求助于心理医生。

阿斯兰轻轻地环着自己的姑娘。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世界、没有国家、也没有政治和现实的无奈。他依旧能够理解她,理解她不得不武装起自己的全部,甚至连情感也舍弃。只是这样的卡嘉莉,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阿斯兰和卡嘉莉这几年一直保持着这种近似精神恋爱的奇妙关系,通信、互勉,却从不涉及他们自己的事,默契的让二战末那种隔膜留下的后遗症持续着,仿佛这种遗留下来的状态是他们相处的底线。大约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但为了避免他们的关系彻底崩溃,只好保守着这份暧昧的微妙。

如果故事和过去几年当中,卡嘉莉和阿斯兰保持着的那种微妙一样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刻意将它抽取出来了。因为卡嘉莉结束访问后的一时冲动,令这天晚上的事彻底颠覆了他们两人刻画好的未来人生走向,因此事件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卡嘉莉总被这样一个朦胧记忆困扰着,她时不时得会梦见二战战酣的某个霞飞满天的傍晚,自己披了军装外衣站在门边,他提着头盔一面向她挥手,一面头也不回的走向远方。每次醒来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给予过他女人的慰藉,却又总是在担心他就那样一去不返时惊醒。

整点新闻过,阿斯兰关上电视,熄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卡嘉莉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臂膀,听见他偶尔也会冒出来的不正经:“亲爱的卡嘉莉,会惹出火的。”

但卡嘉莉却没有为这句玩笑话回敬他,而是沉默了许久。沉默得阿斯兰都要以为她已经睡熟了,却忽然听见她说:“呐,阿斯兰,我们是不是曾经有过?”

所以沉默换了人。很久很久,阿斯兰才说道:“卡嘉莉,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会忘记么?”

“暗示的力量非同小可。我一度都要认为,你已经不再爱我了,那时候有些小小的心安。要不是你接连寄来的明信片,说不定我的心理治疗真能成功了呢。”

“你总是在做一些多余的事。强加的善意会变成恶意的。”

“你安于现状吗?”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的话,我大概会拉着你私奔吧,忍受现在这种状态我想我已经是极限了。”

“有时候真得觉得生活的十分虚假。我现在记忆真实与否,我都不知道。”

“玛娜跟我说你做心理治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又和自己过不去了。”他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她的额角,问道:“后遗症这么严重吗?”

“现在真实吗?你真的在我身边吗?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敢确定。更不知道自己所坚守的那一切是否真实。每次我站在阅兵广场向民众挥手,看着他们欢呼着我的名字,每当那个时候我都在想:我真实吗?他们真实吗?”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卡嘉莉?你说过活着就是战斗。我至今仍然爱着你这句话,爱着你。”

仿佛是告白,又仿佛不是,不善表达的阿斯兰,却如此坦然地说着这样的话。语调波澜不惊,但在卡嘉莉的心里似乎已掀起滔天巨浪。她并没有做什么语言上的回复,而是转过身抱紧他,吻着他的唇对他说:“可以让我感受你的真实存在吗?”他低声应了她,回应的吻着她的唇瓣,吮着她口里的气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可能来的都太迟了。

******************************************

卡嘉莉在比预定时间还早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醒来,他还在睡着。烘干机里拎出昨晚洗了的内衣穿上,照旧披了阿斯兰的衬衣,坐在他床头的书桌上,摸出他藏在抽屉里的烟盒和玻璃缸,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发觉自己都已经有在指甲上涂蔻丹的习惯了。

“这么早?”他醒的也很快,看见她悬在桌子下的脚趾,涂着裸色的护甲油。

“哦。”回答夹杂了香烟的味道,有些烟雾缭绕的感觉。

“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人虚无的时候,会给自己找点存在感的。话又说回来,这明明是你的烟好不好!”

“好吧,我也在感受虚无。”他起身顺手拿了卡嘉莉手里的烟在烟缸里熄灭,“偶尔会玩玩。不过你还是不要玩了。”

卡嘉莉并没有反抗,顺从的吐掉最后一口烟雾:“你才是不要玩了,即便你们这些调整者百毒不侵,我也受不起你自虐啊。”

他笑了,笑着搂紧她:“卡嘉莉,你有时候真是可爱的想让人把你给吃掉。”他亲了亲她的脸颊,转身要走。

转身的瞬间,兴许是错觉,或者就是错觉,仿佛那个霞飞满天的傍晚,他就头也不回的一去不返。“别!”她轻叫着,拽紧了他的手。

“怎么了,卡嘉莉?”他的手覆上卡嘉莉的前发,轻轻抚过,在卡嘉莉的额头印上他的吻,充满了父性的光辉。卡嘉莉逐渐平静了下来,松开他的手,放他离去。两手抓着衣襟跳下桌子,未系扣子的衬衣,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半遮掩的身体,和梦境里自己的形象如出一辙,只是外衣换成了他的衬衣。

“阿斯兰,我们真的以前从来没有过吗,二战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印迹。”卡嘉莉忽然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我的卡嘉莉!”他突然折了回来,放大了的脸,让卡嘉莉下意识的退后。“即使记忆出了问题,残留在肉体上的记忆可没有那么容易忘却。我们怎么可能有过,你有时间吗?二战爆发前后我们见过几面?你嫁人连通知都没通知我一声,我回大天使号的时候我们两个独处的机会有过吗?你哪里来的奇怪的印象!”说罢,他发觉有些失态,“抱歉。”

“结婚的事,我道过歉了,你打算记我一辈子啊。”她侧着脸说得极其委屈,甚至还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阿斯兰有些不忍,伸手抱过她:“我错了好不好?我没打算怪你,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在你身边。”

“不是这样的。”卡嘉莉近年很少哭,毕竟他们见面的机会极少,即使见面也极少谈私事。但有时候她却很希望能够像小女孩时一样依偎在他的身边肆无忌惮的哭泣。

“比预定还早很多,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陪我。”

“好。”在一起的期限就要到了,最后的一个小时显得弥足珍贵。他们谁也不会睡着,只是相拥着沉默,肢体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等待着再次分别。

阿斯兰承认与卡嘉莉相处的时光,大部分都是以她的意志为主导的,虽然行动都由他主动,但他只是默默地配合着卡嘉莉的节奏而已。比方预定时间一到,立刻变回奥布女元首的卡嘉莉·尤拉·阿斯哈,起床、梳妆、整理仪容,从容不迫的样子颇有些女王的风范。阿斯兰靠在浴室的门边上,一面端着杯子喝滚烫的咖啡,一面看着她对着镜子涂口红,忽然说:“有女人味了。”

“不好吗?年龄大了不修饰,粉丝会跑掉的。”

他听罢笑了,知道她在玩笑:“对对,你是偶像派的政治家,你最好周旋在几个实力派诸侯身边,让他们浮想联翩,拼上老命作你的守护骑士。”

“你当我是伊丽莎白一世吗?”

“伊丽莎白路线不适合你。”

“你觉得我适合谁?叶卡捷琳娜还是茜茜公主?”

“都不适合。”他笑着,看着她出门而去,没有挽留也没有道别。兴许他们的关系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兴许就此结束。

卡嘉莉依然在首长行政官邸办公室阅读各类呈报文件,比方曙光社直属1958试验室要求加配一名有二战战斗经验的GUNDAM机师,比方初岛地方总署要求财政追拨用于福利机构建设预算资金,又比方外交部拟定邀请斯堪的纳维亚王国首相访奥。生活依然在忙碌与无暇自顾中过去。

8月的某天,宇宙军总司令官阿斯兰·萨拉少将正根据国防部计划,撰写着明年设施建设的预算报告。副官小姐扶了扶护目镜,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您最近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

“是么?”

“总觉得您心情很好,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的样子。”

“嗯,大概吧。”那蓝发的青年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并未否认。

相反卡嘉莉的乳母玛娜女士最近的心情可是糟糕到一定程度了。所以看见歪在她家沙发上看电视的元首不由得高声,喝止着:“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了,我亲爱的玛娜?我现在又没有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下,没必要刻意表现的修养良好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最近一直有传言说,您早上从部将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提着鞋。”

“有吗?”

“有吗?这该是我问你的事,您怎么能轻易地让这样的传言流行呢?您还没有结婚,一个姑娘,有这样名声的传出去,叫别人还怎么看您呢?对您的形象该是多大的损害呢!”玛娜越说越激动,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小姐,您要是这样叫我怎么能对得起,将您托付给我们的乌兹米大人呢。”终于玛娜掩面哭了起来。

“哎呀,玛娜!”见到乳母在哭,卡嘉莉也慌了手脚,“我最亲爱的玛娜妈妈,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和阿斯兰好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也不能在他房间里过夜呀,您考虑过后果吗?您知道这有多严重么?”

“安啦,玛娜。不会有事的,又不会怀孕。”

“什么?哎呦,我的天哪。”玛娜一时有些气馁,她真的不知道该说卡嘉莉什么好了,只剩捶胸顿足,也似乎于事无补。

“阿斯兰是调整者,我是自然人,我们的基因是没办法匹配的。”

“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我的卡嘉莉小姐。”玛娜再也没有说什么。对于她来说卡嘉莉早已是覆水难收的样子。

**************************************************

卡嘉莉元首,最近一次出现在民众当中,是参加9月的国立大学百年校庆。并在典礼后在校庆纪念馆报告厅做了一次面向学生的公开演讲,题目是《用双手创造未来》,副标题是《女性与当代世界》,题目与内容都没有什么新意,大约是出自她的哪个幕僚之手。倒是之后的问答颇有些八卦的趣味。有个女学生站起来问她:“代表女士,您是否会结婚呢?”

“某种程度上讲,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

“那您有没有打算开展新的恋情呢?”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奥布就是我的情人。”

“那您会不会终身都不打算结婚了呢?”

卡嘉莉伸出左手,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无名指:“我想我在这个任期内起码不会考虑,当然如果奥布愿意送我订婚戒指装饰的话,我也可以考虑。”学生们打着口哨,卡嘉莉代表的演讲在她的八卦中渐入佳境。此后,又有学生提了关于国际关系,种族问题,局部战争的看法等等问题,卡嘉莉代表一一做答,气氛倒是十分的活跃。

卡嘉莉看着电视里的自己对秘书说:“现在的学生关心的还真是特别。”

秘书小姐扶了扶眼镜,说道:“您的婚姻历来是国民关心的焦点。您选择了哪个家族,作为利益交换,必然会支持他们所代表的派别,那样的话您的婚姻是会左右未来政治的走向。”

“所以我要么找个穷小子,要么终身不嫁。”

“您不适合伊丽莎白路线。您干嘛不尝试尝试二世路线呢?”

“啊?”

“就当我没说。”

但是命运女神却没有满足卡嘉莉代表美好愿望的心情,所以她开了个玩笑。卡嘉莉在第二天早上发生了第一次晨吐,起初她根本没当回事,只是认为头天晚上吃坏了东西,可是往后的事情就没让她继续乐观了,呕吐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剧并且增加了厌食、嗜睡的毛病,最糟糕的是一向正常的生理周期忽然迟迟不到,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起半个月前玛娜的警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几天前她可是还在国立大学里调侃自己可能会嫁给奥布。但更糟糕的是此时国民议会正在讨论扩大军事预算法案,这直接关系着卡嘉莉和她身后庞大军界背景的未来发展及走向,如果她和阿斯兰的关系曝光,则是反对派攻讦她的重要口实,因为到那时他们将不是卡嘉莉和阿斯兰,而是元首和宇宙军最高指挥官,处理的不好的话可能会把纯洁的恋爱关系,变成掺杂了某些交易的色情勾当。卡嘉莉突然发现在二十五年的人生当中,今次的事件才是最荒谬和难以招架的。

私人医生的检查确认她怀孕五周左右,并伴有电解质紊乱,建议她最好休息一段时间。但是卡嘉莉可没有休息的精力,她首先必须应付的就是她未婚的事实。

阿斯兰是在周三接到了调令,调任中央直属曙光社1958试验室,具体工作不明。他看着调令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那上面国防部的公章和卡嘉莉的花体签名可没有错。于是在确认书上签了字,匆忙收拾了私人物品,登上了返回地球的穿梭机。

地球上的空气远比人工天体和月球上的人造空气要好得多。但阿斯兰·萨拉将军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感受地球母亲的气息。双脚刚刚踏上军用空站的土地,马上有军官向他敬礼:“萨拉将军,在下奉命接您,卡嘉莉代表要立刻见到您。”回过军礼,阿斯兰狐疑得看着国防部的人事部门军官的脸,希望从他那里弄出点有用的情报,但对方却一脸无辜的告诉他:“萨拉将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调防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从宇宙军调曙光社试验室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但是调令是卡嘉莉大人的亲笔特批,这一点您是绝对不会搞错的吧?”

坐在车上,他开始担心卡嘉莉,最近电视里出现的她,脸色十分的糟糕,却不知道她究竟又遇到了什么事情,虽然从近来的国际国内形势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令阿斯兰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但阿斯兰没有想到的是,他被送到了玛娜,也就是卡嘉莉乳母的家里。国防部军官向他敬礼后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而等在玛娜家门口的却是卡嘉莉的秘书和警卫。阿斯兰彻底被这件事情搞晕了,按说向他这样的军界高官的人事变动,应该马上到国防部报到才对,即便代表接见也应该在代表官邸才对,所以现在他只是剩下头疼的份了。

“我可以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阿斯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位不苟言笑的秘书小姐。但那位小姐给了他一个眉头拧在一起的表情作为回应,阿斯兰只好作罢。

他很快见到了玛娜。玛娜端着牛奶杯子从房间里出来,还没等阿斯兰张嘴,那老妈妈急切地说道:“终于见到您了,卡嘉莉小姐她——她真是太可怜了。”

“卡嘉莉她怎么了。”看着玛娜的样子,阿斯兰不由得更担心了,看样子卡嘉莉出问题的是身体状况。

“她……”玛娜刚要回答,只听见屋子里传来卡嘉莉的声音:“阿斯兰是你吗?”

“卡嘉莉。”他念着她的名字,玛娜示意他进去。因此他看见她憔悴的脸和手上的吊瓶。

“哦,天哪。”他小声惊叫着,一个月以前她还健康活力的吓人。坐在她的床边,阿斯兰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抱歉,调职的事没事先和你打招呼。曙光社——”

“没关系,先不说工作的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

“呃,我的事……怎么说呢,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的事。现在这个消息,不知道应该是算惊悚还是惊喜。”卡嘉莉顿了一下:“我怀孕了。现在这个样子是精神紧张引起的电解质紊乱,吃什么吐什么,所以我准备宣布病休。”

阿斯兰听完卡嘉莉的话,突然笑了起来,虽然他极力想要掩饰,但根本无济于事,最后他笑着轻轻抱住了他的姑娘:“这应该是个惊喜吧,卡嘉莉。你吓死我了。”

“所以我说惊悚么。”卡嘉莉想起,那天确诊报告摆在她面前,秘书小姐扶了扶眼镜说道:“玩脱了吧,代表。”不由得攥紧阿斯兰的衣襟说道。

“结婚吧,卡嘉莉。”

“结婚?”卡嘉莉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怎么能让你背负未婚生子这样的不名誉呢。”

“阿斯兰。”卡嘉莉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湖绿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迷茫。他比过去更坚定许多,更澄澈许多。

*******************************************

卡嘉莉即将结婚的消息流传的很快,很快就成了民间的头条爆炸性新闻。网友大多在调侃,莫非奥布真送了订婚戒指给卡嘉莉代表装饰左手。基拉穷极无聊的在网络上闲逛,嘴里正含着一口未咽下的咖啡,当看到这条被高亮的色彩渲染,闪烁在新闻网页头条上的消息时,这咖啡十分不幸的走错了路,所以半秒钟后基拉·大和高级军官在剧烈的咳嗽中流下了眼泪。

“基拉,你怎么了?”比起卡嘉莉代表的干练形象,PLANTs最高评议会议长拉克丝·克莱因则显得温柔贤淑。比方此刻她正在厨房里忙碌,一点都没有国家元首的自觉。

的确被饮料呛到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因此基拉在平复之后,只捡了更重要的说:“卡嘉莉要结婚。”

“结婚?和阿斯兰吗?”厨房里传来拉克丝的声音

“不清楚。只是网上有些传言。”

“她不是轻易绯闻缠身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我担心她又会因为国内派别斗争牺牲自己。”

“那我们就再抢一次亲吧。”拉克丝笑着端着晚饭从厨房里出来,“卡嘉莉作为政治家,这些年更加成熟了,应该不会做出当年的傻事了,基拉。不想当面问她吗?”

基拉打开那个通讯频道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丝犹豫,虽然是双生子,但是与卡嘉莉在一起的时光少之又少,尽管一直这些年在异国一直牵挂着她,却相互从未联系,即使结婚也只是以拉克丝的名义寄去了请柬。

“卡嘉莉,你在吗?”

“基拉?”但接收视频的人却令人意外。透过屏幕映射的场景仿佛是医院,尽管通讯地址是卡嘉莉私人的。

“阿斯兰?卡嘉莉出什么事了?”透过屏幕阿斯兰看见基拉夫妇一对神色紧张的脸。相反他倒是很安详。

回答依旧平静:“卡嘉莉没事,有点轻度脱水,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那就好。你回奥布本土了?”

“嗯,调职。不过最近有休假,在陪卡嘉莉,她严重妊娠反应。”显然最后一句令视频那头的那对夫妇震惊了,他们面面相觑,许久说不了话。

沉默了一刻,基拉又问:“那么网上流传卡嘉莉要结婚的事,看来是真的了?”

“嗯。本来打算过两天正式告诉你们的,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阿斯兰的笑容十分坦然,倒也令视频那一头的夫妇安心了许多,听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婚期定在下个月了,具体日子还要看卡嘉莉的身体状况。抱歉,仓促了。”

末句的歉意,说来并不十分突兀,拉克丝听的出这句是说给作为卡嘉莉哥哥的基拉的,并非说给作为阿斯兰友人的基拉的。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基拉依旧带着他那略有些超然的笑,真心地祝福着:“还是要说恭喜你们。突然有种修成正果的感觉。”

“谢谢。”阿斯兰道谢,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感动得要哭的冲动。

修成正果?果然。一个月以前他们还不得不保持着一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结果瞬间就明朗化了,甚至没任何人刁难或者指责他们,突然让阿斯兰有些不习惯,他原本以为会有许多人跳出来,指责像他这样两度反叛国家的人,没有资格迎娶这位人人敬仰的公主,像他这样的PLANTs流亡者没有资格与奥布的女王联姻。他准备了足够多应对非难的言辞,却一句都没有派上用场,甚至连玛娜也只是看着他,说要他好好地看着公主,免得她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阿斯兰站在玛娜家的走廊上,对着夜色失笑,不知是笑自己太谨慎,还是在笑旁人太荒谬。阿斯兰·萨拉,两度叛国的失节者,调整者的鹰派人物帕特里克·萨拉议长的独子,他被人熟知的不仅仅是作为超级英雄,也包括以上两点即叛国者和一战战犯的儿子。两次大战后,阿斯兰·萨拉都留在奥布,可见他与奥布渊源之深。尽管如此,但奥布的军界与政界对他的不信任感仍旧极为浓厚。好在人人忌惮他在两次大战中积累的威名,即使如此,却终究只愿意把他发配到月球,和天上的调整者们自相残杀去为好。每次他晋职都会为出身和名声所累,陷入到无休止的口舌之争当中,对此他早有觉悟。在他看来,他不过是为了守着那姑娘和她的理想而已,至于说狭隘也无可厚非,因而绝无什么讨价还价的必要。

“阿斯兰?”卡嘉莉朦朦胧胧地醒来,似乎又梦见那个霞飞满天的傍晚,门边的自己和远去的他。她试探性的喊了他的名字,只是想确认他的存在。

“醒了?”他抚着她的脸庞,忽然觉得相聚如此不真实。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一瞬恍如隔世,挣扎着便要起身。他赶忙制止着:“怎么了?”

“抽屉里——盒子——打开。”

阿斯兰受着她的指示,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那个盒子,打开。石榴石的戒指,静静的躺在里面。

“你还留着?我还以为——”卡嘉莉打断他,口气听起来倒像是少女一样,说道:“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没有好好的求婚才——”

“好好,我认真地郑重其事地跟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小姐说——”

“单膝跪地。”

“好,单膝跪地。”他果真照做了,还顺手拿了床头花瓶里的一支鲜花,拉了卡嘉莉的手,说:

“卡嘉莉小姐,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小姐,请嫁给我吧。”她看着他的眼眸,原本玩笑的意思忽然全然无存,说不出得认真,说不出得郑重,逼得她绝说不出拒绝的言辞,但这还不算结束,他忽然补了一句:“千万不要拒绝我。”

“我怎么会舍得拒绝你呢。” 人是会变得,这一点卡嘉莉并不否认,至少在这7年里她个人的变化极大,她在学会如何作女人的同时也学会如何与男人周旋。尽管她依旧真诚,却也无法随性而为,她望着那个男人的脸,她渴望与之共度一生的人,眼泪不知为何如决堤的洪水,她慌忙用手背拭去,把这归咎于孕期的敏感与精神脆弱。至于那句话,她也有些发愣,卡嘉莉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渴望的太久了,还是改变的太多了?卡嘉莉自己也不明白。

“卡嘉莉。”他唤着她的名字,不知是感动还是怎地,握着她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戒指,仔细得生怕弄错一般,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这一刻,像跨越了一生那样漫长。

终于他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挂着微笑,她望向他,对上他的眼眸,眼里却噙着泪水。然后他们亲吻,像宣告一句无声的誓言。

一周后,卡嘉莉代表在官邸借助电视正式发表了她即将结婚的消息,当然新郎的身份着实出人意表,调整者、英雄、救世主、叛徒、奥布高级将领、PLANTs前高官之子,过多的头衔让他饱含争议。卡嘉莉代表的官网立刻收到如雪片般飞来的各类疑问,秘书把纸条递给她的时候,她伸手向摄像机秀了一下订婚戒指,说道:“这枚戒指我在十八岁的时候戴它,它还有些大,但是我上周重新戴它的时候,它刚好,甚至还有些紧。不过,我很庆幸还能再次戴上它。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人告诉我,我和一个调整者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是时间过去了近十年,我们经历了人为的种族对立,经历了两次大战,在意了彼此的身份,在意了别人的看法,在意了太多世俗的纷扰,却忽略了我们共同作为人类的真实感情。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爱着他,思念一刻都没有减弱过,反而因为刻意的分别更加强烈。

“奥布,一直贯彻着自由平等的理念,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和平、自由、平等,调整者、自然人没有歧视也没有对立,自然而然的共生着。我,卡嘉莉·尤拉·阿斯哈想对世界说,调整者和自然人没有本质的区别,没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可以相爱,可以结婚,可以一同创造未来。”

“女王”的演讲意外的感性,和她本人长期以来的形象格格不入。秘书小姐看着镜头前,眼圈潮红的代表,不禁推了推眼镜。这场婚姻的另一个当事人并没有计划出现在媒体上,他只是在隔壁的房间里安静地等着她,十分钟以前去看过他,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视频里的卡嘉莉,手里还拿着一本有关机械制造的专业杂志,看起来和传说中的高官、战斗英雄、失败者的儿子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个体,和他所出生的时代,甚至家庭都显得不那么协调。秘书小姐看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和他攀谈上两句无关宏旨的废话。毕竟她并未习惯卡嘉莉·尤拉·阿斯哈突然变得柔情似水,而改变她的那个神奇的男人就在面前,对于好奇心来说诱惑未免过大了。

“有事吗?”微笑得足够有杀伤力。秘书小姐挤了个微笑匆忙摇了摇头。于是那年轻男子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应了一声,又底下头去看书,还时不时地瞥着电视,也不知道是真心在看电视还是在看那杂志。

“好事多磨。”秘书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一句说出来还算得体的话,免得自己因为好奇心过重言语有失,得罪了这位未来的“王夫”。但对方还是淡淡微笑了以后,回答说:“谢谢。”于是秘书小姐适当的告辞,回到卡嘉莉基本弄成摄影棚的办公室。突然为眼前的女人担心起来,那人的女人缘一定非常的好,好到只消一面就在能他的温柔里沦陷的地步。

“我表现得怎么样?”直播结束了,化妆师给代表有些被眼泪弄花的脸补妆。卡嘉莉顺嘴问着面无表情的秘书小姐。

“还可以。不过未免太煽情了,弄得跟抄袭拉克丝·克莱因似的。”

“你放心我成不了她。下一站是哪儿,国防部?”

“不,是国会。您最好在结婚以前把国防预算法案的事情搞定,不然您未来的丈夫就只有退伍这一条路选择了。”

“我不会让阿斯兰浪费他的才能的。那么做的话才与奥布理念相悖呢。”

“自由平等吗?”秘书小姐平淡无奇的口气里突然多了咄咄逼人。

“物尽其能。”

“榨干使用价值吗?连自己的丈夫都不放过,您真可怕。”

“随你怎么说吧。他现在哪儿?”

“隔壁,担心您的严重孕吐。”

“我觉得我还可以。”

“那说明维生素B6的效果还不错。”

“请他立即去曙光社报到吧,试验室说没他GUNDAM的试验体就瘫痪了,让她们说的机师跟部件似的。”秘书小姐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吃惊把试验机体的机师说成是“部件”的句子,更何况这个“部件”还是她自己的未婚夫。

卡嘉莉在国会还算顺利,关于阿斯兰没太多人扯上政治联姻。当然个别人也提出来:代表准备嫁给宇宙军总司令官这件事是不是别有用心。但卡嘉莉代表微微笑了笑说,“萨拉将军目前好像已经从宇宙军总司令官的职位上卸任了,难道议员们平时不关心国防部的人事调动吗?不过这话听起来好像我要嫁给的是宇宙军总司令官这个职位似的。”议员们只好顾左右言他,恰好中了卡嘉莉的圈套,集体跟着她思想跑路到了扩大军事预算法案上。听着她关于新型武器研发和扩展宇宙殖民地驻军对未来国策影响的演讲滔滔不绝,令人绝对想不到近两周她没在媒体露面是因为病休。表决是在一天后,即使如此变数依旧很大,所以卡嘉莉代表绝不敢放松。

相比较起来阿斯兰也不怎么轻松,迎接他的曙光社同仁,悉数都是熟人。艾丽卡博士甚至拿便携板拍了他的脑袋,以示招呼。

“突然间放出婚讯,也让大家吓了一大跳呢。”玛琉小姐端着咖啡在茶水间碰到了阿斯兰,结果一句话引来八卦者甚众。穆搂着他的脖子,笑说:“喂,小子,也不事先透露一下,好让我们有个思想准备。”

阿斯兰不禁想吐槽自己也多想有个思想准备什么的。但因为性格使然也只好笑了笑说:“我们也没有想到。”接着还是调侃,说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突然间才子佳人大团圆了,真是让盼着虐了心又虐身的他们这群观众意兴阑珊,感受到了满满地烂尾的味道。他们至少得把这苦情戏拖他个百十来集,中间不断穿插十年后的戏码,再百感交集终成正果,那才不枉观众追了一年又一年得来的Happy End,显得弥足珍贵。

最后阿斯兰连透口气描述一下他们这几年虐心又虐身的恋爱生活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他们吐槽。所以当大家玩笑开够了,突然正经的时候,他说:“能趁着年轻还未错过的时候结婚真是一件好事。”

卡嘉莉的婚讯公开一周之后,PLANTs官方公布了一组二战时期反叛军人的名单,并称自保持自反叛之日起二十年的追诉权,如果这批军人踏上PLANTs国土将立即以叛国罪名义逮捕,这批军人名单里包括安德鲁·巴尔特菲尔德、永恒号部分未归乘员,以及——阿斯兰·萨拉。奇妙的是双方的媒体都没有炒作这件事,而是报道之后轻而易举的淡忘了,像是默契的给卡嘉莉代表一个面子。

9月末,卡嘉莉代表在民众和朋友们的祝福下,与阿斯兰·萨拉结婚。很多人看着他们携手步入神坛,感动得潸然泪下。毕竟卡嘉莉代表如此安然地表情是所有人没有见过的。经历过她上一次婚礼的人们,还记得她那天的笑容称不上幸福,甚至有些慷慨,回想起来抢新娘的闹剧,似乎深层是很严肃的。她自然地挽着新郎的手臂,摇下车窗向两旁的拥护者招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耀着淡紫色的光芒,似乎在特意宣告她本人的归属。

婚礼上卡嘉莉代表说了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阿斯兰,这些年,感谢有你。”局外人莫衷一是的揣测着,只有小众友人听出语中涵义,不由得感慨,能趁着年轻结婚确实是件好事。

年末,卡嘉莉代表在第二任期即将任满,她在行政官署表示不再连任,希望首长团提名新的代表人选。次年四月,卡嘉莉在初岛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命名为亚瑟与缇亚。(上完)

 

雪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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